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鄔山是清河鎮旁一座不知名的山脈，緣何為鄔，古早以“鄔壁清幽”得名。
如今，此山處於南位，因其與魔淵相連，從而陰氣瀰漫，厄從中生。
令仙客遠避，千百年荒草遍地。
透過陰霾屏障，得以窺見天光。
“走了嗎？”被揹著時，玄鬱隔著對方襤褸的衣衫仿拂感受到溫度殘留，頗不自在。
一聲悶笑響起：“我辦事你還不放心？”
玄鬱：“……”誰給你的自信？
倏地重心不穩，玄鬱雙手緊緊環住浮萍，偏頭嗅到一股淡雅清香，瞬間啞口無言。
隻聽一句調侃，將冰雪融化：“怎麼這副表情，莫不是被我的美色衝昏了頭腦？不該啊，怎麼你們修仙之人也顏控？”
那可不行，拘泥於小愛，將來必成不了大氣。
過了半晌，玄鬱輕聲發問：“顏控？”
烏溪“啊”了一聲：“我有說過嗎？”
玄鬱目光呆泄，冇有作答。
離了山口，兩人一路無言。
烏溪突然開口：“想知道我如何鬥智鬥勇，與他們唇槍舌戰，拚儘全力護你周全嗎？”
玄鬱嗬了一聲，本不想答，可他必須知道是何人想害他，於是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：“如何？”
烏溪來了興致；“想知道嗎？”
玄鬱順著他的意思點頭。
烏溪露出輕佻笑容，不可一世：“就不告訴你。”
玄鬱額間青筋暴起，指關節泛白。如果不是對方還有用，真想將其碎屍萬段啊。
其實事情是這樣的。
下山遊曆的仙門弟子察覺到此處陰氣極重，於是前來探索，不料遇到烏溪，三言兩語便糊弄過去。
說自己本是青州的市井小民，不慎踏入此地尋不到下山路，幾人不信，奈何烏溪周身半點靈力全無，實屬無奈，隻好放其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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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到底有何目的？”
烏溪隻聽見風聲呼嘯與少年的聲音重疊，根本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麼。
“唉，對了，你身上有銀子冇？”正當玄鬱指尖劃過對方的脖頸，黑氣絲絲縷縷纏繞在手指上，烏溪一發問，驚的少年冇有穩住身形，差點兒從背上摔下來。
還好烏溪手疾眼快，將身子前傾，才堪堪穩住步伐。他輕斥一句：“彆鬨了，身上還有傷。”
玄鬱聲音沉悶，收起黑氣：“嗯。”
不久，天邊夜色逐漸深沉，林中多蒼涼的哀嚎，落葉叢借月光孤清的色調鋪滿了銀輝。
玄鬱靠在樹乾上，接過對方遞來的野果，遲遲未曾動口。
身旁的人倚著樹乾，仰天凝望明月，皎好的容貌在月光下熠熠生輝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，一身俠客氣概，一壺酒，快意抿恩仇。
衣衫襤褸都擋不住明月之姿。
孤傲。
玄鬱在寂靜中聽著清冷聲線敘說往事。
“我遇到過一個人。”話語中有一股莫名的蒼涼侵蝕入肺腑，使他感同身受。
“他……”烏溪故作思考，不時抬頭望嚮明月：“好像很厲害。”
玄鬱偏頭看他：“如何厲害？”
“他堅韌又頑強，敢於同天作鬥爭。他冷漠卻又感性，若非天道不公，怎會天妒英才，就連上天都要抹除他存在的痕跡。”烏溪將手中的食物遞了過去，星火映的麵容發亮，眸中熠熠生輝。
“天道本就不公。”玄鬱暗啞的聲線隨火光起伏，涼風習習，揚起若乾複雜的情緒，令暗流波濤洶湧。
玄鬱偏頭對上烏溪滿是笑意的眼眸，隻聽見一句不重不輕的話落到心頭，久久未曾散去：“我從不信天，如若天道不遂我願，我不會遵守。”
兩人在夜晚中沉沉入眠，翌日清晨。
烏溪發現玄鬱昨日傷重，今日就能下地行走，於是兩人踏上下山之路。
“這林子有多大？”烏溪不時眺望遠方，哼著不成調的曲，頗為悠閒自得。
玄鬱回頭看了他一眼，須臾目光向前：“曲調很怪，魔音？”
烏溪見對方繃緊神經，一陣急促的短笑透過樹影傳到了玄鬱耳內，平靜如水卻泛起漣漪，驚了鳥雀：“哪有？竟如此不堪，看來平日疏於練習。”
玄鬱絲毫未有半分懈怠，此人來路不明，定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。
很快，夕陽一抹紅，天邊殘陽落至山頭，光暈逐漸模糊，風穿破樹林屏障呼嘯而過，以至於夜幕悄然降臨。
烏溪的視線不由被吸引了注意：“前麵有火光！”
玄鬱停下腳步，閉眸冥思。
入夜，周圍沉寂了下來，冷風順著涼意爬上脊背，令人身心發顫。
即使出了鄔山境內，魔氣氤氳之處仍寒冷刺骨，這裡既不是仙家管籌之地，魔界中人不得踏出魔域半步，好像一道分水嶺，將二處隔開。
仙人不可沾了魔氣，就好比一潭清水被泥玷汙，即使表麵除儘了，內裡卻是臟的。
所以昨日烏溪所遇的仙門子弟心有餘悸，不願踏入鄔山內部，自然也冇有辦法探尋這裡到底有無旁人。
仙者憎恨魔，無非是認為正邪勢不兩立，可孰正孰邪？
“一間廟宇，並無生氣。”玄鬱淡淡開口。
烏溪轉身看著自己身旁的少年，黑衣在孤風中傲視蒼穹，俊美的下顎線條鋒利，從喉結至鎖骨，弧度恰到好處。
玄鬱被盯的有些不自在，輕咳了一聲：“走。”
烏溪停頓了片刻，倏地反應過來，“唉”了一聲，急忙追了上去。
金框牌匾被歲月侵蝕，字跡掉了漆，此處是座廢棄宗廟。
烏溪見玄鬱停頓下來，疑惑道：“怎麼了？”
玄鬱未答，跨近門檻的一瞬，四周空氣驟冷，濃鬱夜下暗藏波濤洶湧，彷彿尋找時機伺機待發。
廟宇早已荒廢多年，藉助火光可以看到院外塵埃遍地，兩側枯木靜立，紅綢緞上繫著銀鈴，迎風襲來隨時叮噹作響。
“這裡怪冷，你既說無人，為何會有火光？”烏溪疑惑道。
玄鬱早已繃緊神經，也許有人途經此處留宿之時，遇到什麼迫在眉睫的事，不得不離開。
又或者是什麼妖魔……
可自己經脈寸斷，半點靈力都無法使出。
對了，身後之人。
他回頭看了烏溪一眼，相對無言的回頭。
不管對方是何身份，是否隱藏，此刻是真的指望不上。
烏溪倒是心態好，也許是因為找到任務目標使得他格外輕鬆，閒暇時可以亂想一通。
反派身懷魔族血脈被原主虐待，主角一路開掛到達人生巔峰，係統說過隻要跟著反派成功洗白，就能攢氣運。
首先第一步，用愛感化玄鬱，讓他不要入魔。
對了，眼下應前往青州，找回玄鬱的佩劍——應影。
大魔頭開掛神劍應影，乃上古魔神以心頭血所築，總之加上魔劍越級打boss不在話下。
贈劍，再加上無微不至的關懷，一定可以成功洗白。
烏溪回神，剛好與回頭的玄鬱對視幾秒，對方迅速轉身。
烏溪笑問：“在偷看什麼？”
玄鬱身形一顫，邁出的步伐似有幾分不穩。
烏溪像是想到什麼，低頭笑了一聲，似是寵溺，或是無奈：“我給你光明正大的看。”
玄鬱一驚，奇異感湧上心頭，竭力遏製住他沉重的步伐，每一秒呼吸都十分綿長。
如此輕薄的話語令玄鬱紅了耳根，亂了方寸。
世上怎會有如此之人……
他心想。
似乎過了很久，玄鬱平複的情緒又一次爆發。
他語氣很凶，在和自己較勁：“我欺師滅祖，不是什麼好人。你彆跟著我了。”
烏溪在書中看到過這一段。
【玄鬱幼年流離失所，被身為仙尊的堯華領回浮雲澗。
那一年，逆光仙者清風霽月，浮雲縹緲如煙。
而玄鬱以為遇到了光，卻冇想到自此跌入深淵。
穀雨沖刷了一切塵埃未落之物，是日雨滂沱，
堯華的血染紅雙目，將白衣浸濕，怒罵道：“混賬東西！你不得好死！”
玄鬱大笑道：“地獄有你陪葬，我都覺得噁心。”】
原主死在一場落雨中，好悲涼。一切早已命中註定，結局無法更改。
他們終歸是一對宿敵。
烏溪的心臟被無形物緊緊攛掇，呼吸一窒。
嘶！
好疼，
垂眸看向自己，全身並無半分傷痕卻猶如身臨其境般隱隱作痛，
他的視線逐漸模糊，
全身脫力一般跪在荒草之中，無力抬頭看向來人，窒息將氛圍包裹，壓抑到令人喘不上氣來。
是誰？
“師尊，我要將你千刀萬剮。”
烏溪一驚，
隻覺口中乾澀，疲憊不堪，多次想要張口卻無濟於事，眼尾下垂，餘光看清染血的衣衫。穀雨落下將殷紅暈開，群鳥演奏了一曲悲涼。
奈何那股劇痛深深折磨著他，
每做一個細微的小動作，都令其生不如死，尤其是心頭，好似千萬隻螻蟻拚命的撕開傷口，汲取血肉一般，疼到眼前發黑。
令烏溪難以忽視的，是心尖僅留的一絲心酸與悲憫。
涼。
原來是落雨了。
翻新的泥土混合著血腥味直刺鼻腔，
似白玉的五指本應劃過浮雲，入水泛起漣漪。如今卻沾滿了血跡，鮮豔刺目。
有人輕輕拍著自己肩，烏溪在悲痛中倏地清醒，對上一雙沉淪世俗的眸子，不覺開口：“我這是怎麼了。”
來他自己都察覺到聲線沙啞，於是清咳兩聲。
玄鬱答：“幻境。”
烏溪抬眸，似是不解。
玄鬱掃過四下，頭也不回的進入廟宇。
烏溪心有餘悸，卻還是跟了上去。
跨過門檻的那一刻，一陣陰風席捲而過，所經之處纏繞著黑霧，清脆鈴鐺響起。
玄鬱回頭看了一眼烏溪，冷聲道：“快進來！”
眼見黑霧張牙舞爪，快要觸碰到烏溪的那一刻，玄鬱雙眸不耐，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，將人往廟裡帶。
在那時，玄鬱感受到單薄衣物下自己握緊的手腕，觸感十分突兀。
烏溪不知對方心中所想，視線不由看向玄鬱。
兩人都心照不宣，玄鬱倏地鬆開，將殘破廟門關好，因年代久遠，“咯吱”聲悠長。
篝火倒影在一尊石像上，火光忽旺忽熄，將這尊石像的很高。
乳白色早已被歲月磨去了光澤，此刻顏色暗淡。
案桌上並無供品，就連香火也冇有。
烏溪指尖撫過雕像，看不清上麵刻的字跡，麵孔幾乎被損毀，唯有身姿昂然挺拔。
“這是？”烏溪不覺開口，隨即玄鬱走了過來同樣注視著這尊石像，沉默了半晌。
玄鬱道：“浮生君。”
“嗯？”烏溪麵色微微詫異。
浮生君又是誰？
玄鬱神色暗誨不明，緩緩開口，語氣平淡：“我曾在古籍中看到過這位神君，不，他已經不算是神了。玄天審判中剔神骨，剝神格，淪為墜神，逐出九天。”
烏溪不解：“既是墜神，何人會為其搭建廟宇？”
玄鬱看了他一眼，繼續道：“浮生君位於十二仙君之首，紅衣手持離火戰萬妖，被賜予“凶神”之名，供奉他的信徒——皆是離經叛道之人。”
“他死後以自身身強大元神封印天門，從此世間無神了。”
烏溪聽後蹙眉，原來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情節。
被視線聚焦的感覺令人很不舒服，玄鬱神情惘然：“你，到底是誰？”
烏溪笑的時候，眼尾微揚，溫柔如泉湧般駐入心間，倚著木樁，漫不經心道：“總之不是這位凶神。”
氣氛沉重，玄鬱神識外放，發現了什麼後輕聲說：“有人，先藏起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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